哈利其實被洛哈特嚇了一大跳。因為他在做一件只能被兩個人知道的事情,而肩膀上的手很顯然不可能來自於伏地魔。不過還好他還是緊緊地握著魔杖，要是從衣服裏面掉下去可就要尷尬了。

但顯然被嚇到的人不止他一個。正在哈利慶幸的下一秒,一聲哐當聲驚天動地。他往邊上一看，發現是金妮把手裏的坩堝給摔了。舊書掉了一地，有一本還正好砸到他腳上。那感覺不怎麽好，哈利一瞬間齜牙咧嘴，不過第一反應還是去幫金妮把書撿起來。只是他沒法子彎腰——他被一只看似輕松的手箍得緊緊的。

“怎麽了，金妮？”這聲響也打斷了韋斯萊夫人對韋斯萊先生的訓斥。她慌慌張張地擠過來,胖乎乎的身軀在人群中實在不怎麽好移動。

小女孩一臉驚慌,完全不敢直視哈利和洛哈特。“不，沒事，媽媽……”她蹲下去收拾自己的東西，動作顯然很著急。

洛哈特臉上一瞬間閃過嫌棄的神情，但是他掩飾得很好。他看出來了，他之前正在等待《預言家日報》的記者走過來，而這小姑娘顯然對閃光燈敏感——或者對救世主的名字敏感。“來來，哈利，這邊，這邊背景比較好。”他轉頭就露出了和之前一樣燦爛的笑容，想把哈利帶到他發布會的那張桌子邊上去。

但是哈利紋絲不動。他用力掰開了洛哈特的手，加入了幫金妮撿書的人群裏。不過他畢竟晚了一些，也就只撿了一本。不過這對金妮來說已經很夠了，她接過哈利遞給她的書時，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。“謝謝，”她聲音幾乎淹沒在書店的背景音下了，“還有對不起。”

哈利楞了一下，然後想到對方肯定是看見他被砸到了，不由得咧嘴笑了笑。相比於被洛哈特拉去拍什麽頭版頭條，他更樂意撿一本書。

“她低著頭呢，你笑她也看不到的。”

在嘈雜的聲音間，哈利準確捕捉到了這一句話。然後他意識到，這是當然的，因為這聲音在他腦袋裏呢。“你總算肯開口了？”他馬上跟道。雖然他覺得現在時機不合適，但是隊友肯不冷戰也是件好事。

伏地魔的回應是一聲輕蔑的冷哼。哈利正想再說一句，又感覺到那只手搭了上來，還有聲音在說：“……哦，救世主真是助人為樂的好孩子。我想大家一定都很有興趣，關於哈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？這肯定是因為……”

洛哈特一邊說，一邊試圖把哈利再次拉到他身邊，看起來很想給記者留一張能上頭版的親密照片。但是哈利不著痕跡地躲開了，並且大聲道：“謝謝您，可我不是救世主！”他可不想和一個只會一忘皆空、並且在必要的情況下也會對他一忘皆空的騙子站在一起！

書店裏原本就聚集了很多洛哈特的書迷，還有買書的學生和家長，再加上剛才韋斯萊先生和馬爾福先生鬧的那一出，人群完全沒有散開。這會兒哈利稍微提了提聲音，所有人都聽見了，各個都驚異無比。

洛哈特站在原地，手僵住了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像想擺出招牌燦爛笑容、但實際上很不理解。為了自己的名聲，他對付各種突發情況也有很多次了，但沒有一次讓他這麽圓不回來的。“哈利？”他有點迷惑地說，“可是大家都知道啊，你是從阿瓦達索命咒中唯一存活的人，你打敗了……”

“打敗了伏地魔的人不是我，是我的父母。”哈利堅定地說。“你們真以為一個嬰兒能對一個法力高強的巫師做什麽嗎？”

伏地魔的名字一出，所有人都定在原地。他們臉色瞬間雪白，冷汗直冒，而且基本都是張口結舌地瞪著哈利看。伏地魔的名字是個忌諱，不要說公開，就連私底下討論，他們基本都用“那個人”代替。但是哈利毫不猶豫地說出來了，臉色和語氣都沒變一下。然後是關於那個夜晚的真相，那個人人都想知道的真相——哈利剛才是不是把它說出來了？

當然了，絕大部分人當時都只意識到了第一點。在他們眼裏，這無疑又證實了哈利就是救世主的推斷。

哈利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了這點。他的本意只想甩開洛哈特，但還是一不小心就把實話給說了出來——還好他沒有把魂器的事情也說出來。不過這時候再呆在書店裏顯然就不合適了，他果斷地向臉上全無血色的赫敏和羅恩點了點頭，然後就出門了。

“又做了一件出盡風頭的事情，嗯？”哈利前腳剛出門，伏地魔後腳就開口了。“好吧，我得說非常棒，我幾乎都快被你的高尚情操感動了……”

“閉嘴！”哈利可沒心情和他在這件事上費口舌。“我只是說了一句實話！”

伏地魔的聲音頓了頓。然後他不得不承認，除去時間地點都超乎他想象之外——事實上這整件事都脫出了他的意料之外——哈利說的的確是實話，並且他居然不覺得有多麽難以接受。後一點才是件稀奇的事情，不是嗎？“好吧，你的動機暫且不考慮。”他很快變了一個語氣，是慣常的圓滑，“但是你準備怎麽應付接下來的事情？一個頭版頭條，跑不掉了；然後就是，等人們回過神來，他們會不斷地追問你關於那個夜晚的細節——”

“事情？圖書館看到的。”哈利不假思索地道。“至於細節，他們指望一個一歲多點的嬰兒說細節？”他被洛哈特想借助他的身份——因為雙親在對抗伏地魔之時身死、而他存活下來的身份——炒作而感到怒氣沖天，理由幾乎在嘴邊，張口就來。之前那一次是他什麽都不知道，這一次可不行！

伏地魔顯然沒料到他這次反應這麽快，並且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的解決。“原來格蘭芬多還有點兒急智。”他有點驚訝，不過很快地掩飾過去了。“不管怎麽說，今天的事情基本還算完美——如果你最後沒被那個白癡嚇到的話。”

這熟悉的嘲諷語氣喚醒了哈利別的記憶。“別說我了，”他氣呼呼地道，“說點你自己的事情吧——如果你有什麽時候不想說話，請、直接、提前告訴我，行嗎？別讓我一個人傻乎乎地對空氣說話！”

伏地魔難得有點兒語噎。他必須得承認，他之前是真以為哈利對金妮餘情未了的；在韋斯萊家的時候也是，他氣憤得快發瘋，還有一段時間想過直接把哈利掐死算了；但是從今天哈利說的話看來，對方已經不是他曾經認識的、還沒長大的、冒冒失失的救世主了。就在金妮說抱歉的時候，他還堅定地堅持他之前的看法呢——但是下一秒，哈利本人就完全推翻了他的猜測。

坦承他不是救世主，只是普通人而已。

如果說其他人可能懷疑哈利是在作秀，但這絕不包括他的死對頭伏地魔。因為哈利並不是一直在用大腦封閉術，剛才的事情對他來說就是他想做的，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，所以伏地魔很清楚地知道，哈利的確就是這麽想的。這讓他連個指摘之處都找不到，最後只能說：“你腦袋裏可沒有空氣。”

“……哈？”哈利等他的回覆等到這麽一句，不由得疑心他自己聽錯了。難道他的“對空氣說話”不就是一個發洩？伏地魔不可能真的沒聽懂吧？也就是說，伏地魔剛才回了他一句冷笑話嗎？“你在這方面應該好好和弗雷德喬治學一下，”他硬邦邦地說，因為覺得伏地魔肯定沒把他的話認真聽進去，“這一點兒也不好笑。”

察覺到他的想法，伏地魔心想，他也沒想說一個笑話。就和他開始意識到真相是怎麽一回事一樣，他也開始真正認識一個他從未設想過的救世主——哦，不，一個叫哈利·波特的男孩。但是無論是前一點還是後一點，都不是一個黑魔王會說出口的話。

哈利在外頭溜達起來，他一點都不想回書店去。他的教科書還沒有買，但是他想晚上回去用貓頭鷹下個訂單，讓書店直接郵寄到霍格沃茨也可以。不過他又想到洛哈特的那些書都是在騙錢，頓時那幾個金加隆也不想花了。

不過他一個人呆著的時間也沒有持續很久。韋斯萊一家很快就從書店出來了，韋斯萊夫人眼睛紅紅的，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教訓韋斯萊先生的那股氣勢，看見哈利的時候直接把他抱得緊緊的。

哈利大概能猜出來她為什麽會這樣，但是他現在真的快被勒斷氣了。幾個男孩子七手八腳地把他從母親手裏拯救下來，臉上的表情也已經不是剛才的驚恐了。

“哥們兒，你真帥！酷斃了！”喬治誇他說。

“是啊，我剛才聽見了，那個記者好像要把你的話登報呢！”弗雷德說。

“那並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情。”最後說的竟然是赫敏。她的眼睛也有點紅，不過看起來比韋斯萊夫人好多了。

韋斯萊家的三個男孩子一向對赫敏的啰嗦很有意見，不過這時候難得閉了嘴。韋斯萊先生看了他們一眼，也沒說什麽。而哈利十分感激赫敏說的話。現在的他還不知道，這件事還遠遠沒完結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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